貧女求生日誌

(圖片取自網路)

離開台東時，我想去擁抱阿嬤，但阿嬤揮著手，彷佛在說「好了、好了啦」。
最後我只是拍拍阿嬤的肩膀，在我收回手那一瞬，她才看了我一眼，我就在即將轉身時，看到了阿嬤溼潤的雙眼，和紅紅的眼眶。

我感到胸口一緊。

那是什麼感覺？

上次看到阿嬤像這樣眼框泛淚，是我有次回老家，用拙劣的台語問她：
「妳都在家裡做什麼呢？都在看電視嗎？這樣不會很無聊喔？」
沒有回答。

我看到她的眼神閃過淚光。

過年時，阿嬤會和大家一起打牌，叔伯姨舅在台東齊聚一堂，阿嬤在這時候最開心了，我好喜歡看阿嬤大笑的樣子，雖然牙齒都掉光光了，但是我覺得好可愛。

但，這麼快樂的日子就僅限5天。

在這之後，回台北的回台北，回西部的回西部，大家要回去過自己的生活，阿嬤也要回到大部分時間都與電視相伴的日子－－總是盯著鄉土劇，連續劇的每一個角色，都像在代替她日漸衰老的身軀，努力的活著。

滿是鄒紋的臉，映照著電視變化萬千的光線－－多麼年邁而孤獨的身影。
我回憶起這一幕，好像時間就這麼停止了。

「好像」……嗎？就算如此幻想，人還是會隨著歲月衰老。

所有擁有之物總有一天會逝去。

－－那是什麼感覺？

有次回老家，夜貓子的我難得起了個大早，和阿嬤去公園，阿嬤得靠著助步器，才能很慢很慢的走著。
我小時候是由阿嬤帶大的。這天阿嬤說什麼都要我一起，後來我跟著她走到一個攤販，我才知道她想幫我買新衣服，我很開心，但同時也有點煩惱；因為那些衣服又花又綠，我根本不會穿，我娓婉的說：「阿嬤我衣服很多了啦，妳幫自己買就好。」
她看起來有點失落。

我後來感到有些後悔，就算真的穿不到，也應該接受阿嬤的心意。因為在她心中，我永遠都是她的小孫女，她覺得我有需要，且還有能力給我些什麼的時候，我就該感激的接受。這樣才對吧？

接受也是要學習的。

可是，阿嬤啊。
妳本來就不用做什麼，我也一樣愛妳，需要妳。

我永遠是妳的小孫女、妳永遠是我的阿嬤。

就算妳不給我什麼，這永遠不會變。

──比利苳